终章

终章

邓文宣和惠涓同意了小可的决定,包括跟海潮结婚。同意结婚是出于父母的识时务,背地里他们对此很是犹豫挣扎:就这么一个独生宝贝,谁不希望她能嫁多好就嫁多好!如果海潮仅是不够富裕,是一般人,都行,他连这水平都够不上,现阶段他得靠他们女儿养活!小可在一家叫“华标”的投行找到了工作,六个月试用期;海潮仍在找工作,即,仍赋闲在家。

这天,海潮和小可去领了结婚证,一人一本手牵手从办事处出来。

小可问:“你什么心情?”

海潮说:“悲喜交加。”

小可眨巴着眼:“先说喜。”

海潮说:“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小可说:“悲呢?”

海潮说:“从此后,我就是你的丈夫了。”

小可说:“听不出有什么区别。”

海潮道:“区别很大!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

小可使劲甩开他的手,大步走,海潮追上去抓住她,连道:“我错了我错了!”小可绷着脸:“错哪儿了?”

海潮道:“我是一个百里挑一的优秀丈夫!”小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没绷住,“扑”地笑出了声。

一天晚上,邓家一家人吃饭。婚后惠涓要求小两口尽量回娘家吃饭。名义上怕他们不正经做饭在外面胡吃对身体不好,实际上想替他们分担一点,小可试用期工资才四千,四千块钱两个人花,就算不还房贷,在北京都难。

惠涓做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其中有小可最爱吃的煎带鱼,饶是如此,堵不住她的嘴;她从下班进家就说,喋喋不休兴奋到了亢奋。

试用期才一个月,小可破格提前转正:部门要做一个八千万的投资,让在四个项目里选,她根据海潮建议作出选择并在海潮的帮助下写了投资计划书,这选择和投资计划书让主管及部门领导刮目相看,认定小可是个人才,为避免人才流失,提前转正,转正后工资从四千一下子翻番,八千!

小可眉飞色舞:“……从四千到八千,才用了一个月时间,照这速度、幅度,下个月应该是——”翻着眼皮子算,另外三人相视笑,任她胡言乱语。小可算了出来:“一万六!那么,再下个月,三万二,再再下个月——”索性不算,总而言之道:“海潮,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就能赶上你,年收入二百万,不止!”伸手拍拍他肩,“没工作没关系,我养你!我就是咱家摇钱树!爸、妈,你们将来都靠我了啊!”

惠涓择着鱼上的刺,头也不抬对海潮说:“海潮,听见了?你可得对你家这树负责啊,勤施肥,多浇水,别等哪天忘了管,树死了!”

小可叫:“妈,您对自己的女儿怎么这么没有信心呢?”

惠涓说:“只要海潮管你,我绝对有信心!”

婚礼定在了下月二十六号,只他们俩,向飞和沈画不结婚了。严格地说,是分手了,沈画同向飞分。

一个周末,向飞前妻李玉苹从外地回来接儿子去她那儿团聚,沈画接受向飞邀请住进他家里。晚上,二人共浴后上床,欲仙欲死时刻门铃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李玉苹的声音:“向飞,是我。对不起,我有急事!”向飞叹口气穿衣服下床下楼,沈画没动,她认为李玉苹说完事就走,全没想她来是为送儿子,湛江那边有急事她归期提前,当晚的机票。

男孩儿在去自己房间时路过主卧,看到了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裸体的沈画,看到了扔了满地的衣服浴巾胸罩内裤……男孩儿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秒,向惊慌失措紧跟其后上来的向飞问道:“爸爸,为什么男的和女的一好了,就要上床?”

——那一刻沈画下定决心,长痛不如短痛,分了吧!做电子商务的青年才俊固然没有向飞的智慧、成熟、情趣、细腻,但也没有向飞这些前妻、孩子之类拖泥带水的啰嗦!爱情不是无源之水空穴来风,它终究也是,各种条件平衡下来的结果。更何况,青年才俊才二十八岁,焉知他到向飞这年纪时达不到向飞这境界!只要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

婚礼当日,按习俗,应由海潮及海潮家人来把小可接走,但海潮在京没有家人;本可请朋友或同事充当,囿于自身处境不想让人为难,婚礼他谁都没有通知。海潮来接小可走。这一次的“走”意义非常,惠涓眼泪汪汪坚持要送女儿下楼,谁劝都劝不住,怎么说都不行。

邓文宣来到女儿房间,在床边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扔桌上的笔放进笔袋、拉死,正一正卡通图案的水杯,关了电脑电源,把一小堆吃过的果丹皮纸收起,本该送厨房垃圾筒,不想动,就攥手里,黏糊糊的……女儿出国前夜曾让他坐这儿陪她,她失恋了。她失恋与他有关:海潮要等光瑞上市再同她联系以证明他感情的纯粹……后来,邓文宣开始关注“脑神宁”。向写过论文的人咨询,向用过药的同行求证,研究分析药理作用,临床上小心试用,效果确实好。现在他们科同类药物里,“脑神宁”是首选。他写论文发给了《中华医药》,在业内会议上作过专题发言,但显然,他行动迟了,不论对患者,还是对小可……他因反感做交易而戒备而固执,直至感情用事不分良莠一概拒绝!……整个过程,再苦再痛,女儿没向他提一个字要求,暗示都没有;天塌下来,不越边界一步……

惠涓送小可回来,看丈夫坐女儿桌前,叫他,他应了,没回头。她走过去,他忙着用手掌抹去涕泪,两眼红得跟兔子似的。她叹口气:“洗把脸!等会儿再走,来得及。”

邓文宣听话地起身洗脸,惠涓不无担心地在他身后叮嘱:“到了那儿咱可不能这样了啊!明白的,知道你舍不得闺女;不明白的,以为你不满意女婿!”海潮处境不好,这方面他们不得不特别当心。邓文宣闻此站住,背对她说:“我,我不去了吧。你跟他们说,医院有急诊。”

……

婚礼主持人是沈画。山山说话,沈画当主持人是“物美价廉”,当初她的婚礼就是沈画主持的。沈画对此说法不满,“物美”是必须的,“价廉”从何说起?她分文不取还倒贴——请了杂志社的专业摄影来帮忙!

沈画拿麦克风上场,宾客席里不绝于耳的嗡嗡声霎时间停住,人们齐齐向台上望。台上沈画笑靥如花、乌发如云,一袭大红长裙拖地;那裙子领口很低,反常规地一无饰物,效果是,越发凸显出她颈部、胸部异乎寻常的美,雪白、光洁、炫目……

宾客席中的向飞向台上望,全身过电般阵阵挛缩。那是他曾经吻过的颈和胸,他吻过那女人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她在他的亲吻下呻吟,为躲开他唇和舌的致命进攻她脑袋拼命后仰,他顺势而下,脖、胸、腰、腹……一个佯躲,一个真追;一个欲擒故纵,一个引而不发。在这成年男女的游戏里,二人配合默契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双抵达高潮的巅峰——他们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包括了性,他们不应为任何理由分手!想到这儿向飞一分钟也坐不住,起身离席匆匆而去。

他站在舞台后面,堵住从台上下来的沈画。这会儿惠涓正在台上讲话,向来宾介绍女儿女婿,表达对他们婚姻的祝福,需要几分钟时间。

向飞直截了当道:“跟我结婚!”没时间铺垫了。

沈画也直接:“我做不到。”

向飞怒火中烧全身控制不住地抖,咬着牙关说:“做不到什么?做不到牺牲!沈画,我知道你自私,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面对如此指责沈画不怒反笑:“我承认我自私,你呢?”

向飞道:“我不想扔下我的儿子——是自私?”

沈画不笑了,眼里掠过失望,凝视他一会儿,点着头:“——还是不肯承认。”向飞不明白。看他一头雾水的茫然样子不像是装,欺人久了容易自欺是普遍心理现象——在向飞影响下沈画思考分析能力有了长足进步——沈画决定把话说开。

那些话她一直想说一直没说,决定分手时都没说,怕说了伤人,成不了夫妻没必要成仇。现在她明白了,不说才会成仇。

“向飞,”她温柔道,“你诚实地说,你不自私,会到现在才接受我吗?”向飞先是一愣,接着一惊,继而明白了事情的无可挽回,眼睛一下子湿了,挣扎着争取:“沈画,我们那么——”

沈画点头:“——相爱!但,都不是爱情至上!……从前你爱我不肯接受我,是因为你忘记不了孙景,怕我爱的不是你,是你的钱。直到我也有了点钱不再是穷人了,你才肯相信我对你的感情。这让我难过,但理解,换我我也会这么做。你说得对向飞,我们是一样的人,太一样了,都具浪漫情怀又都非常现实。所以,如同当初你不会仅因为爱我就接受我一样,我现在也做不到仅因为爱你就跟你结婚。”

里头掌声传出,显然惠涓话说完了,该主持人上场了。沈画冲他点头一笑,翩然离去……

在新郎给新娘戴戒指的环节,婚礼现场来了六个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中威董事长,一行人成一列纵队西装革履脚步匆匆引全场注目。小可先看到并认出走在前面黑社会老大似的董事长,示意正低头给她戴戒指的海潮看,海潮抬起头,一怔,马上快走几步跳下台迎过去。

董事长递上一封红包:“海潮,冒昧赶来主要为祝贺大婚!”后面的五人依次上前送上自己的贺礼,海潮一一接受,一一说明没有邀请对方的原因并表达歉意。小可站一边迷惑不解地看:海潮对这一行人的意外到来为何不怎么意外?

宾客席嗡嗡声渐起,对这额外的延宕表示不满。服务员已然开始上第二道热菜,让人长时间面对佳肴按箸不动,有悖人性。

董事长抓紧时间长话短说:昨天股市收盘光瑞药业股票涨幅超过投资的百分之十五,晚上董事会连夜开会决定请海潮回去。今天上班辗转找他,方知他今天结婚,特地赶来祝贺。

婚礼继续,两位新人向台上走。小可小声问海潮:“你知道光瑞涨了?”

海潮点头:“我一直关注它。没跟你说是想等有最后结果再说。”

小可不满足:“这结果如何?”

海潮仍那样点点头:“很好。”

小可不解:“你好像不是特别高兴——”

海潮低头看着她,满眼的笑阳光般沐浴着她,他说:“因为呀,比起重新就职,更让我高兴的事是,跟你结婚。”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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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恋爱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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