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红酒汩汩斟进了四只杯子,惠涓举杯:“画、山山,祝你们找到了这么好的房子!”

沈画则道:“祝小姨永远年轻!”

小可、山山跟道:“永远年轻!”

咣,四只杯子碰到一起,惠涓仰脖将杯中酒一口喝下。

喝到后来,除沈画没喝外,其余仨人都喝多了,惠涓喝得最多,话最稠,瞪着双血红的眼睛对女儿念叨:“小可,去日本、读研!妈支持你!……跟你说,不,跟你们仨说,女人靠谁也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沈画摆手:“小姨,我不赞成小可去日本,放跑了郑海潮,后悔一辈子。女人干得再好,不如嫁得好!”

惠涓笑:“那我倒问你了,我嫁得好不好?……好!过得好不好?……不好!……告诉你们个事啊……你们知道我多长时间没过组织生活了?”三个女孩儿不明白,惠涓笑得咯咯的:“连这都不知道,还年轻人呢!……单位是组织,学校是组织,这你们知道吧?……同理啊,婚姻也是一级——组织!……在组织,就得过组织生活,明白?”

沈画按住惠涓端杯子的手:“小姨,您喝多了!”

惠涓拿开那手喝下杯中的酒,继续:“这种事儿,男的占主动,他想过,你不想过也得过;他不想过,你想过也过不了……”

沈画道:“小姨,别再跟姨夫闹了,闹时间长了真可能把他推出去了,我姨夫这样的,在外头抢手着呢!”

小可醉醺醺证实:“是滴是滴!有一次,我去找他,好多女学生围着他……签名留念,有一个特执着的,还让他写情诗……”

惠涓笑:“嚯,还,还情诗!……他写了吗?”

小可点头,念诗:“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惠涓听着,笑:“水平见长啊,比当年给,给我写的那些烂诗强多了……”沈画瞪小可一眼,对惠涓说:“那不是姨夫写的,是仓央嘉措!”

惠涓笑着咬牙:“借花献佛更无耻!”

沈画正色道:“小姨,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势均力敌时可以硬碰硬,现在,不成!”

惠涓听了只是傻笑,笑着笑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知道,女人老了就不值钱了——”

沈画道:“您的问题就在这里!小姨,永远年轻谁也做不到,永远有魅力可以做到!”

惠涓说:“什么都不干,天天,上美容院,我也可以……”

沈画说:“您的问题不在外表,在心里!”惠涓瞪着双醉眼看沈画,不懂。沈画道:“比方,我送您的那件真丝睡裙您为什么不喜欢?”

惠涓说:“噢,那个呀,太透、太露……”

沈画断然指出:“NO!您是觉得老夫老妻没这个必要!”

惠涓一怔,饶在微醺中仍有所悟,沈画看她听进去了,趁热打铁:“小姨,听我妈说您年轻时特别浪漫,喜欢诗,爱看话剧,还时不时地跟我姨父在家里搞烛光晚宴……”

……

这天夜里,邓文宣做完手术到家已是凌晨两点。摸黑开门进家,悄悄向卧室去,进去后转身轻轻关门,身后床头灯突然亮起,他吓一跳——这几天他一直独居卧室没想到屋里有人——回头看,妻子坐床上,显然是她扭亮的床头灯,吊带透明睡衣使她上身裸露着近一半,微笑着朝邓文宣看。

邓文宣毛骨悚然。

【第十三章】

惠涓吞吞吐吐问小可,可否去沈画她们那儿小住?小可一开始没明白——意思明白,不明白为什么。

那天夜里惠涓依沈画建议做了,没成功,邓文宣推说累了,上床后背对她用毛巾被紧紧裹住了身体中段,生怕谁非礼他似的。惠涓失望,但不气馁。24号是他们相识三十周年纪念日——最近实在找不到更有含金量的日子——她打算在家庆祝一下。

小可明白过来后惊喜:“您是想——重温二人世界?”惠涓不好意思地点头。改进夫妻感情仅一次庆祝不够,日常点滴的温馨浪漫更为重要,这过程中若总有个成年子女在旁边盯着,至少是一个心理障碍。小可挥挥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就对了!刘旭刚有句名言:感情凉不得,凉透了,再好的方案都白扯!”

沈画和山山对小可去她们那儿小住表示热烈欢迎,能为邓家长辈做贡献让她们高兴,孰料小可在那儿仅住一夜,次日,不仅她得回家去住,沈画、山山也得一并搬走。

——租给她们房子的不是房主是房客,次日晨真正的房主开门进家,得知她们被骗表示了同情,愿意给她们一上午时间搬家,房主丈母娘一家晚上从外地来京,要住这里。他本来安排了一天时间打扫卫生做饭,小时工都请了。

中午,三个女孩儿拖拖拉拉把箱啊包的从电梯搬到邓家门口,小可掏钥匙开门。进门后愣住,妈妈在家,她怎么没去上班?

惠涓也愣住,她们怎么回来了?又是箱子又是包的,出什么事了?小可跟妈妈说发生了什么事,这工夫,沈画、山山四顾,发现家里的布置非同寻常,餐桌铺了桌布,摆了鲜花、烛台……显然,要来客人,什么重要客人,还要在家里并且是上班时间,接待?

惠涓听小可说完,沉着脸道:“你们回来,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

山山和沈画没敢吭声。小可说:“想到了家再给您打电话说,不知道您没上班——”

惠涓哼:“都到家了还说什么!”

山山待不下去了,借口下午有课拉开门溜走;沈画也想溜时,被惠涓叫住。

惠涓道:“你俩准备在家住几天?”

沈画嗫嚅:“还不知道,现在说不好……”

惠涓道:“——大致!五天?十天?一个月?我得有个思想准备,我不是一头蒙上眼睛就能拉磨的驴子……”

小可看不下去:“妈,情况都跟您说了,您替她们想想!”

惠涓道:“我替她们想,谁替我想?!……好好好,都跟你们说了吧!那天从你们那儿回来后,当天晚上,我就开始按照沈画说的做。露肉的睡裙?穿!你不主动?我主动!话剧?看!家务?做,照着高标准做!可你爸他,就是跟我没话。这才发现情况比我以为的还要严重,严重得多,我和你爸,早就没有话了!你小时候不显,那时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目标——你;现在回想,这么些年来我们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你,你吃什么穿什么上哪个学考多少分,现在你大了,用不着我们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就没了。就算这样,我都没放弃,今天晚上,我准备拿认识三十周年当借口,弄一个,一个……烛光晚宴……”

闻此沈画、小可对视,当即达成了共识。二人将门口的东西送进屋堆地上就走了,沈画去公司上班,小可背着电脑去了星巴克,同时没忘通知山山,让她晚上晚些时候回家。

邓文宣下班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家里没开灯,但见餐桌上烛光跳跃,心里一阵纳罕,接着开始紧张,不知妻子又搞什么新花样。这段日子,她没少折腾,床上的事不提了,时不时,还要花钱买票看什么演出。从前,人家送票她都不去,对她来说有电视够了;坐家里,嗑着瓜子吃着水果,舒舒服服看,想看什么看什么,不想看了关,怎么都比跑外头强。去剧院没地儿停车不说,还没选择,不想看也得硬撑着看完。

惠涓闻声迎出,烛光中都能看出她化了妆,欢快地问:“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邓文宣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但知道她得问这个,刚才脑子里已提前想了一圈。他的生日、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都不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日子值得她这样大做文章,直言道:“不知道。”直言即是表态:没兴趣知道。

惠涓不屈不挠欢快:“是咱俩认识三十周年的纪念日!”

邓文宣一声叹息,惠涓的欢快随着他的出声叹息戛然而止。盯着他的眼睛,她问:“你怎么啦?”

邓文宣一不做二不休反问:“你怎么啦?”

惠涓道:“指什么?”

邓文宣决定说,否则任她这样折腾,于她,是徒劳;于他,是折磨,很具体的折磨。比如那晚看完话剧,她非拉他去小吃街吃夜宵,他不好扫她兴陪吃,是夜,因胃胀没能睡好,次日手术前喝了一大杯咖啡提神。可是,话都到嘴边了邓文宣说不出口。说为了解决问题,可他的那些话不论怎么说对她都是刺激是伤害。她站那儿一言不发静等,他虚弱地抬手示意一下烛光跳跃的餐桌:“惠涓,你觉得这个……还有最近你弄的那些个……”还是说不下去,住了嘴。

惠涓咯咯咯地笑起来:“什么这个那个的,说不出口,是吧?我替你说:千方百计不怕麻烦地,巴结你;费尽心思不要脸皮地,挑逗你!”

邓文宣赶紧接住她话说:“惠涓惠涓!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你的这些做法我实在——”停住,斟酌,试图找到一个准确又温和的说法。

惠涓替他说:“不敢恭维?接受不了?”声音猛然拔地而起:“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做法?你说!我做!”见她这样,邓文宣再不开口,垂下了眼皮。一旦他现出这副样子,她再说什么他也不会说了!惠涓也不再白费唾沫,越过去一伸手,叭,开了厅的顶灯,转身去了厨房。片刻,手拿垃圾袋出来到餐桌前,将一盘盘动都没动过的菜刷、刷、刷,往垃圾袋里倒,簇新的烛台也拿起来朝里扔。

邓文宣拦她:“好好的东西!你这是干吗!”

惠涓头都不抬:“再好的东西,没用,留着干吗!”

邓文宣说:“以后用嘛!”

惠涓抬起头:“以后用?干吗用?烛光晚宴?……你喜欢吗?……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不仅不喜欢,还讨厌、恶心、肉麻!以为你喜欢,结果你也不喜欢,正好!”

将餐桌的全部东西扫光,惠涓电话通知小可,今天晚上、以后,她睡客房,也就是从前沈画住的房间,至于她们三个怎么睡,自行商量解决。

十点半,惠涓洗完上床,小可到家,向惠涓汇报她们商量的结果:租到房子前,山山去旭刚家住,旭刚去他爸妈家;沈画暂时跟小可一屋,租到房子马上搬走。惠涓阴着脸听完,让小可叫沈画回来。在家住就得守家里的规矩,晚上十点半前必须到家。

沈画在歌厅唱歌。被向飞叫去的,有重要客户。她让小可转告小姨,她现在走不了,几点回去还不知道,让她们先睡不要等她。

沈画一夜未归,小可先发现的。夜里偶然醒来,床上只她一人,看手机,凌晨三点。打沈画电话,反复打,没有人接,非常担心。无奈下拨了海潮电话,海潮那儿有向飞的号码。海潮说这个时间段她的手机号打向飞电话打不通,只能他来打,他的手机号可24小时打进。

十分钟后,海潮给小可回电话说沈画喝多了,被向飞带回了家。同时嘱咐她不要跟爸妈说,以免激化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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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恋爱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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