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事前准备是要做好的,今日早朝已嘱咐了一番,那些朝臣们里总归有几个耳目,其他的还是要私下再做一番打算。

待两位大臣来了之後,许砚行往阿婉住的屋子那边看了看,随後交代了宫宴礼节以及皇宫防卫之事。

送走了张尚书和元提督,许砚行往楼台上走去,正好看到阿婉从屋里出来,穿着一身石榴红小短袄、浅白色百褶裙,衣衽紧紧凑在她脖颈间,双肩瘦削,她原是背对着他,旁边花苓贴过去耳语几句,就见她转身抬眸看过来,暖日下那张小脸白里透红,跟抹了胭脂一般。

被她看个正着,许砚行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勾了勾手示意她上来。

阿婉慌了一下,跟做错事般急急转头,花苓却笑了,「姑娘,大人要您上去呢。」

进了屋,阁内点了熏香,她闻不出这是什麽味,但比起上次来时的那味好一点,至少令人头脑清醒一点。

许砚行坐在寻常办公务的地方,见她过来,将摺子随手放下,他指了指砚台。

阿婉明白他的意思,同那次在马车上一样,她低着脑袋,手握着墨锭,细细研磨着,如今住在他府上,他待自己的态度较从前热络一些,阿婉猜想是为了卫太妃这事才这般,多半是想寻着机会套她的话来,她自知自己身分,便是没了宫女这层也不能因此踰矩。

许砚行看她良久,忽而问道:「卫太妃有没有让你做其他事?」

阿婉手上一顿,心下了然自己方才的想法被证实,其实给卫家送银票那事她本也没想瞒着,只是如今一口气突然堵了上来,她偏又不想说了,於是应道:「没有。」

许砚行却笑了,不再说什麽,拿笔蘸了一点墨,继续批着公务。

墨水浓稠,阿婉这次适时停手,跪坐在一旁,手肘碰到一面置在桌角的摺子,掉落在地,她俯身去捡,许是白纸黑字太过明显,她一眼便瞧到上面工整两句——

安王赵嘉瑜於元宵前抵都,入朝纳贡述职。

她愣了一会,半晌才将摺子阖上放在桌面上。

见她如此,许砚行抿着唇,一双眸子益发深邃,语气微冷,「看到了?」

阿婉应是,数数安王殿下此去不过一个月之久,这次回京,说不定能同卫太妃见上一面,太妃娘娘多少也能宽慰一些,卫太妃待她好,她自然也希望她余生能过得好一点。

许砚行啪的一声放下笔杆,吓得阿婉猛地回过神,往後缩了一下,见他突然一脸冰碴子,说变脸就变脸了,阿婉试探着问了一句,「许大人,您怎麽了?」

「饿了,吃饭。」他神色又缓了下来,起身吩咐侍女传菜上来。

他脸色不好看,阿婉不敢再说话,吃饭时连菜也不夹,闷头扒着一碗白米饭。

许砚行见此,无奈地抚了抚额,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肉,脸色比方才温和许多,「别只吃饭,抱着都硌人。」他想起上午抱她去榻上,总觉得她那肩骨隔着衣裳也凸凸的。

阿婉听他这话,脸颊微红,心里想着:又没抱过,又晓得硌不硌人了。这话她自是不敢说的,於是不说话,老老实实就着那几块肉吃饭。

许砚行这才满意地端了碗,吃了起来。

他吃饭慢斯条理,吃得不多,但饭後必会喝上一碗汤,於是阿婉也跟着喝了一碗,喝完汤已经撑到极致了,这几日吃饭都按着自己饭量来,今日同他吃一次,已经多出寻常的好些了。

许砚行起身,看她一脸难受,心知这顿自己让她吃过了头,於是道:「有些积食,同本官去院子里逛逛。」

穿过几条小道,进了许府後花园,园子里的草木,除了冬梅,大多都是枯朽模样,她跟在许砚行身後,他走得慢,当真是来消食一般,行至花园尽头,阿婉才觉得肚子这会舒服多了,她偷偷捂了捂肚子,那模样跟只小猫似的,许砚行眼角扫到,没说什麽,只是勾了勾唇。

「大人。」肖参寻到人,远远跑来,看了一眼阿婉,随後在他耳边悄言几句。

许砚行拧眉,还未开口就听到後面一道娇滴滴的女声,「舅舅,我同大夫人来看你了!」

阿婉听这声音,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位名身着粉黄绸缎袄裙的年轻姑娘搀着一位同样衣着富贵的女人朝这边缓缓走来,她下意识往一旁退了一步,站得笔直。

转而又听到许砚行道:「姊姊,来找弟弟可有事?」

阿婉瞬间了然,早就听说许砚行的亲姊嫁到定阳侯府,想必就是这位了。

定阳侯除了正妻许青君,也迎了四位妾室,妻妾五房统共生了五男三女,这次随许青君过来的姑娘名唤沈璧,乃四姨娘所出,性格讨巧,平日里颇得许青君喜爱。

因着许青君的关系,沈璧便随许青君两个儿子一道喊许砚行一声舅舅。

她笑着过来挽着许砚行,「舅舅,听爹爹说近来朝事诸多,大夫人便给你带了些补身体的吃食来。」她说着目光挪到阿婉身上,许府侍女统一穿着绿衫,这人一身红,身段气质瞧着也不是普通人,於是冲她眨眨眼道:「咦,你又是谁?」

阿婉听她问了话,正准备应答,不想许砚行却站到她身前,生生将沈璧同许青君一道隔离出她的视野,话卡在喉咙口,到底没说出来。

许青君经沈璧这麽一说留了个心眼,暗自思量一番,没说话,只道:「弟弟,东西已经给管家了,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许砚行回头看了一眼阿婉,但见她从始至终低着脑袋,跟从前在宫里伺候人一般,他走过去,也不顾忌许青君和沈璧,俯身贴在她小巧白净的耳边,低声道:「回屋去,我一会去寻你。」

他言行忽然如此倒叫阿婉有些受惊,但那声音低沉魅惑又叫她心跳加快、脸上发热,大庭广众之下,这会更不敢抬头了。

许砚行嘴角噙着笑,领着许青君同沈璧出了後花园。

许青君捏着帕子捂了捂胸口,瞧瞧刚刚都看到什麽了,她弟弟何时同哪个姑娘这般亲近过,她立即一脸严肃,身後侍女手里捧着的画像这会不知当不当奉上。

「我说给你看了那麽多,没一个看对眼的,原来是自个儿早就看好了。」

除却婚姻大事,许砚行对姊姊还是很尊敬的,上了花厅,亲自奉了茶水,「你天天劳心我这点事,特意跑一趟,不累吗?」

「一个个不争气,家里那两个天天混得没个正形,你也是个让人操心的,得,我也不管了。」许青君说着,当真伤了心一般,眼中竟有泪水,又转身拉着沈璧作势要走,人走到门槛前,半天不见许砚行追上来,许青君气得只好又拉着沈璧转回去,却见许砚行正悠然坐着饮茶,她这下是没辙了,「罢了,你到底怎麽打算的?」

许砚行长指在杯盖上轻轻摩挲着,热茶中飘起的一缕轻烟缭绕在他眼前,那双眸子瞧着有几分模糊,良久才淡淡道:「我这事你别再插手管,我心里有数。」

「方才那个姑娘,是何来历?」

「这个你别管。」许砚行将杯盖重重覆上。

许青君皱了皱眉,不打算继续深问那姑娘的身分,了解到这儿已经足够,只道:「我们许家几代皆是朝廷重臣,到了你,那是更不可了得,婚姻之事你得有分寸,别的你想如何,姊姊都不管你。」

一旁沈璧看了眼许砚行,面无表情,唇畔却抿得紧,场面有些紧张,於是赶紧上去拉着许青君道:「大夫人,爹爹不是说下午着了裁缝来府里做衣裳吗?我们赶紧回去吧,这会估计到了。」

许青君向来以定阳侯为主,经她提醒,这才真的要走了,走前又说了一通,许砚行点着头,颇为心不在焉,最後令肖参出去送了一程,肖参回来见许砚行还坐在那里,於是上前道:「大人,下午不是说要去宫里吗?车马已经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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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千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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